兩人上了馬車，淩宴一聲令下，宮門打開，馬車緩緩行駛出宮門。

林琳瑯興奮的說個不停，“婍姮，我就說了吧，皇上一定會答應咱們出宮的。”

香雲和香玲還有嬌兒被林琳瑯這手舞足蹈的模樣逗的笑開懷。

甯婍姮不語，撩開簾子看著外頭，隨著馬車踏上出皇城的宮道，她的心好像也在一點一點輕松下來。

沒有背負那多的包袱，沒有那麽多的陰謀詭計算計。

折了翅的鳥兒，仍是向往著自由的生活。

馬車很快來到皇宮正門大門樓天和樓前，為了出宮方便，他們走的是正門，而不是入宮時走的門。

冷風從撩開的簾子鉆入，天回暖，積雪早已清掃幹凈，冬日暖陽反倒添了幾許雪化的冷意。

天和樓三座大門，每扇大門上都釘著大顆金釘子作為裝飾，朱紅大門，城墻上鐫刻著龍、鳳和雲彩等畫飾，燦爛的琉璃瓦，無形彰顯著皇城的威嚴與華麗。

中間那座大門，匾上赫然飛舞的三個大字“順和門”。

今日之宏偉，誰曾想到過，這就是百裏奚活捉武貴妃和武貴妃兒子百裏偉的神武門。

百裏偉的頭顱被掛在這大門上，血將整個牌匾染紅，武貴妃哭的肝腸寸斷，咬牙要撞死在門墻上。

可被攔下了，百裏奚沒有那麽輕易讓她死去。

武貴妃和百裏偉確實死有餘辜，但不代表她與百裏奚站在一邊，她與公子，將會是當年神武兵變的百裏奚。

時代在換，人也在換。

林琳瑯見甯婍姮一直沈默不語，往甯婍姮那挪了挪身子，“婍姮，你怎麽不說話？”

甯婍姮這才回過神，她側頭看了林琳瑯一眼，“只是對京城陌生，想多看看外邊。”

林琳瑯點點頭，“對哦，差點忘了你家在南州。”

不想林琳瑯有所懷疑，甯婍姮收回手，與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。

侍衛檢查後，放行。

馬車從左側長慶門出去，石板大道左側護城河，右側栽種花草楊柳，省府，外諸司和軍司府衙沿途坐落。

許久，隱約聽到集市的熱鬧聲音。

林琳瑯開心道：“咱們快到集市了。”

喧囂的聲音越來越大，馬車也漸漸慢下來行駛。

林琳瑯撩開簾子，對侍衛道：“前頭停下，我們下馬車走。”

侍衛一臉為難，“小主，集市人多熱鬧，魚龍混雜。小主還是繞道到街內，在下馬車。”

林琳瑯聽了，不高興了，“這裏是你做主還是我做主？皇上有沒有說讓你們都聽我的？”

“這……”侍衛一臉為難。

林琳瑯又繼續道：“皇上讓你聽，你還不聽？是想掉腦袋？”

“小主饒命，屬下遵旨。”

“這還差不多。”

林琳瑯放下簾子，坐回了位置。

甯婍姮從昨兒個林琳瑯說要出宮玩，就知曉她會隨性而來，她也不阻止，只是淡淡一句道：“集市確實熱鬧，我們跑去集市，皇上會不會怪罪？”

“婍姮，咱們丟不了，林琳瑯打包票。”

“額。”

林琳瑯挽住甯婍姮的手，再次保證，“相信我，就算你走丟了，我也能找到你。”

她突如其來的親密，甯婍姮眉頭一蹙，又迅速舒展開，心底排斥，卻不能表露出來。

她淡淡道：“若是走分開了，也別浪費時間，各自去買東西，買好了，到下馬車的點集合。”

很快，馬車停下。

嬌兒和香雲還有香玲先下了馬車，然後攙著甯婍姮和林琳瑯下馬車。

叫賣聲，討價聲，飛禽走獸聲，勾畫出眼前的熱鬧非凡。

人擠人的擁擠，隨處可見打扮得體的官家夫人和千金領著隨從，艱難穿梭在其中。

林琳瑯說這是皇宮前最大的集市，三天開市一次，宮裏和各府衙司殿都來這裏采購置辦，東西應有盡有。

官家夫人和千金們愛來買些個珍稀的小玩意，這裏頭賣的許多女兒家東西都來自各大陸諸國。

路途遙遠加上各國之間不平定，導致這市價哄擡上來。

而且有些東西也就一兩件，攤主還特別的刁，不上門叫賣，也不置放在店裏出售。

所以一到開市，隨處見這些個夫人攜帶家眷來逛集市。

當然了，這集市市價高，東西金貴，普通人家也逛不起。

林琳瑯牽著甯婍姮大步往集市裏頭走去，“婍姮，咱們也去選個特別的送給憐兒。”

香雲和香玲還有嬌兒連忙跟上，侍衛來不及擋著，也只能緊跟上。心底都祈禱著，萬萬不可出什麽差錯才是。

人群擁擠，林琳瑯倒是習慣了這樣的擁擠。

甯婍姮看著過往的人，還有攤主小販，兒時的記憶一點一滴湧上。

她拉著年幼的弟弟穿行在熱鬧的集市乞討，那時他們沒什麽生存技能，只能跟著女老乞丐乞討。她和弟弟對爹娘都沒有記憶，打記事起就跟女老乞丐在一起過日子。女老乞丐對他們姐弟挺好的，教他們讀書識字，也沒讓他們餓著。她記得那時女老乞丐對她說，她和弟弟將來定是人中龍鳳，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，必先勞其筋骨，餓其體膚。後來女老乞丐死了，戰爭到處爆發，她帶著年幼的弟弟一路往南，他們只能挖些野菜、藥材來銷售，若是沒碰上賣個好錢，兩人吃一頓餓一頓是常有的。弟弟甯孟邵為了給她吃上一個熱包子，在集市被人打吐血，冰天雪地，他們差點就暴屍荒野。她記起還有一位與她和弟弟有過一面之緣的救命恩人，只是她再沒見過那位恩人。倘若有機會再見，也不知是否能報恩。

種種的過往，甯婍姮眼眶濕潤，她想遠在胡蘇的弟弟甯孟邵了。

孟邵，你可還好。

若是讓他知道，她為了公子入宮，他肯定要找公子算賬。

他與她再也沒有兒時那般親近，她認為是他長大了，所以有了自己的想法。可她也明白這些年他們之間生分的原因，大多是因為公子。

突然地，往來的人將甯婍姮和林琳瑯擠開。

甯婍姮一下回過神，她迅速打量了周圍一圈，人潮很快將她和林琳瑯隔開，侍衛們在尋找她，嬌兒和香雲還有香玲也被隔開到一頭，一下子陷入混亂。

她佯作找尋人，迅速鉆入一隊高大的人群中，借此掩護。

很快，市集人潮湧動，六名侍衛也淹沒在人海當中。

甯婍姮一路警惕的觀察四周圍，以免中了百裏奚的計。

確定沒有人跟著她，她先去攤子前選給溫憐兒的禮物。

一連走了幾個攤子，東西雖稀奇，但不夠貴重。

瞥到前頭有飾件攤子，她撥開人群，走了過去。

到了攤子前，身穿棕色皮革帶帽鬥篷，綠瞳異域攤主沖甯婍姮笑的燦爛，很是熱情的用生硬的秦國語言與甯婍姮打招呼，“這位美麗的夫人，是否有什麽能為您效勞。”

甯婍姮掃了一眼攤子上的飾件，做工精細，也獨特充滿異域風情。

她視線最終落到一枚王冠形金指環，金片卷成的環形指環，底座是由纖細的金絲和小如菜籽的金珠盤繞堆砌而成，上邊連著八個排列整齊的三角頂，表面有精細的花紋，每個三角中間鑲嵌一顆綠寶石。造型十為罕見，作為禮物可以。

她指了指金指環，“多少銀子？”

攤主笑道：“美麗的夫人，您的眼光真好，這可是我們國家最出色的手工匠做的，當今世上只有一枚。”

“多少銀子。”甯婍姮又重覆了一遍。她知曉這東西金貴，但攤主無非想擡價一些。

“我與美麗的夫人您有緣，這麽多人都沒瞧上這枚金指環，那就收夫人您二十兩銀子。”

攤主此話一出，甯婍姮一頓，她以為會哄擡價格，卻是比她所想還要便宜。她仔細打量了眼前的攤主一樣，深邃的五官，臉上洋溢著熱情笑意，身材高大魁梧，兜帽下是金色發，器宇軒昂不凡，不像是個普通商人，總覺得他身上有一種貴族氣息。

他並非中原大陸的人，也非是南陸和北陸的人，而是西陸人士。西陸國家離中原國家較遠，海上航行也要三月有餘，若是海陸結合，更是久遠。

花了三月有餘時間來這裏，卻折價將東西賣給她，這一點都不合乎常理。

見甯婍姮用狐疑的眼神看著他，攤主憨厚一笑，伸手撓了撓兜帽，“美麗的夫人，在我們的國家，做生意就是結交朋友，這樣下一次才會有生意找上門。”

甯婍姮淡淡道：“從西陸過來，三月有餘時間，東西卻折價賣我，難道這東西摻了假？”

攤主沒想到甯婍姮會說這些，他微微一楞，隨即又笑道：“美麗的夫人，您可以問問這裏所有認識我凱撒的攤主，我是否會出售假貨。夫人您若是心有懷疑，可以不買。”

雖是笑著與她說，甯婍姮還是聽出了他隱隱的不悅。她確實心水這金指環，再是她也不想再逛下去。

她拿出五十兩一錠銀子，遞給攤主，“我們中原也有一句話，禮尚往來。你給我折價，我自然也不能讓你虧了。”

攤主聞言，擡手，手掌放到心口處，頷首道：“美麗的夫人，請原諒我之前的語氣冒犯。”

他擡手的瞬間，甯婍姮看到他手心的繭子，那是常年使用武器所留下的。

鬥篷裏一道亮眼的金色，那是鋒利的武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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